2011年8月16日 星期二

依舊活在習慣里

生活過的很平淡,我依舊活在習慣里,網路上有篇文章說,有些人活著,像一尊雕像,容易被膜拜,也容易被摧毀,他們有著超越普通人的隱忍和追求,只是從未表現下臉上或肢體語言中,他們不凡。
而我們的生活,最遙遠不過生計奔波,最鄰近不過家長裡短,我們看不透如戲人生,猜不懂天崩地裂的情事,這樣羽翅難伸的空間,更多時候,我們願意坦然做一個相對的小人。
這樣的人,不被頂禮膜拜,不受嗤之以鼻,他們固守著一方水土,默默地躬耕於其上,種作出自己的華然與淡然,他們是凡人。
她就是一個凡人,固守著自己心中的善良與美好,這樣一個安貧知命,人淡如菊的人,她不經雕飾的言談,習以為常的舉動,在不經意間,裝飾了細水長流的日子,點亮了他人平淡如水的征程。
之所以還回憶起她,是在過年回鄉的早晨,那個濃重的霧氣縈繞在窗台的早晨,露水裡倒映著晨光,村口的雞鳴鳥叫穿過寧靜安逸的老屋,喚醒每一家的勞作和歇息,每一家的息怒哀樂,每一家如常的一天。
奶奶在做早飯,把鍋放上灶台,洗淨米和菜,見我醒來,對我說︰“去隔壁家竄竄們吧,李奶奶盼你來盼盼得緊呢。”

於是我披上外套出門,我家與李家間隔這一條狹窄的通道,呼嘯著冷風,遠處的爆竹聲此起彼伏,大有越演越烈的勢頭,很多年前她就是在這樣的巷口,留下過年別人送的禮物給我,給我講故事,給我吃她舍不得吃的東西。現下周遭只剩頹敗低矮的舊式房屋,時光一去不複返,只剩滿目蒼涼。
推開李家濃重的木門,吱嘎一聲,迎面撲來一股濕濕的暖氣,有淡淡的發霉的味道,李奶奶在做早飯,她從來起得很早。見我來,溝壑縱橫的臉上堆滿笑意。
“先坐會,早飯在我這吃吧。”她的語氣親切而熱烈,像多年來我們仍是日夜相見的鄰居,我仍是趴在她身上討零食的小孩,我不曾離開,她不曾思念。
我點點頭,她滿意地笑笑,然後佝僂著背,踮起腳尖打開柜門,掏出一個塑膠袋,用枯枝一樣的手遞給我。
我詫異地打開,看見一袋開心果,色澤亮白,反射出門縫透射進來的晨光。
時間倒流回到過去,她敲響這鍋碗瓢盆做著早飯,我走進她白磚黑瓦,樟香木氣的房子,她掏出過年侄子送她的開心果給我,當時不知道她一直沒舍得吃,就滿意地收下,即刻就吃,她欣慰地笑。門口樹枝上掛著幾盞喜慶的紅燈籠,在風裡搖曳。
我像多年前一樣地收下,即刻就吃,看到她一如過去的笑臉,她的聲音更加顫顫巍巍,她的臉上更加溝壑縱橫,她的眼睛卻仍是填滿笑意,像星星一樣地閃亮。
童年的時候不知道,只有倚賴和索取,並不懂得愛別人和感謝別人,她卻一直做得闕如了當,突然慚愧與自己,多年來總是看著想著煩著那麼多紅塵瑣事,對於所謂痛苦記憶猶新,卻總忽略這樣因未曾失去而不懂珍惜的福祉。
平凡的路途需平凡地走過,平凡的人舉手投足的愛要你同樣質樸地回應,依舊活在習慣里,哪怕僅僅在心裡感激,哪怕和他一樣學會真心地愛。駛向離鄉的高速公路,夕陽的微光穿透過原野上蓊蓊郁郁的森林,直達眼底,我的思緒回到那個露水裡倒映著晨光的早晨,並且,在心裡,永遠記下了那道風景。
生活固然不會轟轟烈烈,依舊活在習慣里,你或許活得不瀟灑,不美麗,然而我們多么有幸,就算回憶不能讓你甘之如飴,就算青春不是燦爛如花,總有願意在回憶裡等你的人,總有願意愛你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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