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9月5日 星期一

帶回來遙遠的故事

輕風吹動記憶的長河,濺起一絲絲的水花。帶回來遙遠的故事,那陣風從何處而來,又將去往何處?當它旋過我的身體,讓我感覺一切有些突如其來。顧不得思想,來不及自衛,正歪歪扭扭跳躍在田埂上的我,就在它呼嘯而來的瞬間裡無法控制地跌下了田埂,倒伏在散發著濃郁青草芳香的土地上了。
那一剎那,心中有迷茫,有恐懼,更多的,卻是歡喜。因為雙手扶地,已經翻身坐起的我,居然目睹了大自然奇異的現象︰那股莫名而起的旋風,正捲起一地的雜草枯葉,螺旋式旋轉上升,如擎天的空心柱子,被一種神祕的力量驅使著,慢慢地,越旋越高,漸行漸遠,直至徹底地消逝了所有的痕跡。
走在前方不遠處提著行李的父親顯然也領略到了這怪異,飛快地回轉身跑過來,在田埂上俯下體來,伸出一只手,抓住了我的衣領,很輕鬆地把我從埂下拎回到高高的田埂上面︰
還不趕快上來﹗在地上坐著呆呆地想些什麼?什麼也沒有想。我老老實實地回答,我害怕起身早了,又要跌倒。只是過路的風而已。父親輕描淡寫地說。已經過去了,就不會再來了。那時的我,瘦弱而又膽怯,每天彷彿父母的影子,須臾不離左右。可是你瞧,無論如何追隨,依然會有這樣小小的意外。
暑期到來了,父親送我到爺爺奶奶的家裡去度夏。他說,寶貝,爸爸的根在那裡,你的根就在那裡,一定要給你機會,去跟故鄉的土地好好親近親近。
呵呵,真好玩,還沒有見到爺爺奶奶呢,已經和土地,親密地接觸了一回了。想來那時,只有六、七歲的年齡吧。也許在我看來,已經長大了,而在親人眼中,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而已。後來,父親說,你小的時候很乖,只是到了爺爺奶奶那裡,才看出你其實也蠻淘氣的。
於是似乎就依稀記得,爺爺去給棉花噴藥,放我在地頭草叢中,叮囑我不許亂跑。我很乖的,從來不亂跑。我只采了棉花植株上那粉紅的、玫紅的、嬌黃的花朵,在地上堆成一團,然後認真地數數。等到爺爺哭笑不得地看到,知道采花是不對的,澀然......望著爺爺回身一路噴洒遠去,重新被棉株遮掩了身影,轉身去掏鄰家地裡種植的花生根莖。花生的顆粒已經飽滿了。用稚嫩的牙齒咬開來,顧不得一嘴的泥巴,只管剝出紅潤的籽來,開心地咀嚼......
家鄉小河的水,記憶中也好清澈的,似乎小孩子們用竹編的小籃子很容易就打得到小魚小蝦。常常就在河邊的沙灘或者草地上,支起兩塊高一點兒的石頭,在田間地頭胡亂扯來一些枯枝荒草,點燃了,一個放在兩塊石頭縫隙間的小鐵盆子很堂皇的充當了炒魚蝦的器皿,無油,自然也無鹽,炒熟了,卻香氣四溢,爛魚紅蝦,居然是人人交口稱揚的美味。
而長滿油桐、瑰柳和艾草的小山坡,更是我那時心中的樂園。爺爺在田間為紅薯翻轉藤條的時候,我絲毫也沒有一時閑著。常常跟小伙伴們一起在草叢中逮螞蚱,用一種小草纖細的莖干穿成一串,聽說帶回家去喂雞,生蛋很勤的;在莊稼地裡逮蟾蜍,有人會來收,據說是一種很好的中藥材,可以做為醫治癌症的藥引,也可以晒干了,等到村子裡雞鴨發生病患時用做除患的良藥,用小麥同煮了來喂食它們,似乎藥到病除,蠻神奇的......而我的小手夠不到的淺崖上,有一種開花的植物,結一種綠色的果子,通常喚做“洋哺奶”,很好吃的,現下已經完全忘掉了它的味道了;還有一種生著蘭草一樣葉子的東西,生有黑褐色粗壯的根,他們叫它“老冠苔”,也挺好吃,如今也已然不記得曾經品嘗時的感覺了。但在那時,卻是我小伙伴們心中非常的美味,常令我因為無法準確辨識而有些耿耿於懷。
許多時候,當我倦了,或是他們割了草走開了,沒有人陪我一起玩兒,而爺爺還在地裡忙碌,我就會一個人靜靜地躺臥在小山坡邊邊上的槐樹下,仰面望著高遠的碧藍的天空,凝視著那朵朵的白雲,想像著它們不停變幻的形狀,會很好奇,為什麼,它們有時像動物,有時像樹木,有時像河流,有時又像人呢?
而當耳邊有沙沙的聲音響過,有涼爽的愜意彌漫周身,突然地,帶回來遙遠的故事,原來是風。無非是風。讓世間的空氣悄然流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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